和县以“和”名县的历史其实并不长,“和”更多时候是以州名出现。而“和州”的历史则可上溯到南北朝时期的梁代,其中还有一段历史故事。
侯景之乱后,年仅13岁的梁元帝之子萧方智即位。势力正盛的北朝不愿意了,拥立梁武帝之侄萧渊明为梁王,欲以武力护送回江南,取代萧方智。梁当然不同意,派兵抵御。双方在含山东关打了一仗,梁兵战败,被迫屈从,萧方智降为太子。从此“二国和协”,改历阳所在的历阳郡为“和州”。这种“和协”当然不可能获得南梁有识之士的认同,所以,北兵一走,萧渊明被迫还回帝位,又让位给“太子”萧方智。可见,“和”不是一方“赐予”另一方的。
那么,“和”是什么?“和”应是行天下之大道,在共识的基础上,减少互害,实现共赢。
还记得2008年奥运会开幕式上的“和”字表演吗?几十上百名演员摆成的这个“和”字,通过电视直播,向全世界传达出中国人从古到今的人生观和世界观。“和”字在中国人的心目中有特殊的地位,渗透着中国人几千年来待人接物的处世智慧,更体现了中国思想文化的博大精深和源远流长。“和”即是“和平”,是抛弃杀戮、征战,谋求共处,是铸剑为犁,是化干戈为玉帛,是珍视生命。“和”字,根植于中国人的血脉深处。
还是从“和县”这个角度来说吧。“和县”“和州”这块地儿,相当长时间级别是“州”“府”,但地方大不到哪儿去,就是今天的和县、含山两县地,它的南、北、西界相对固定,只有东界稍有伸缩。辖区嘛,少的时候只有一个历阳县,多的时候则分出含山、乌江。
地小,但地位重要呀。一有战事,那就是一个兵家必争之地。南面,入境的长江被东、西梁山夹峙成“天门”——“天门中断楚江开,碧水东流至此回”;东北面,出境的长江再次收束成李白笔下地势险峻、气候多变、风浪大且恶的“横江”——想必那些《横江词》大家耳熟能详;西北,一组山脉横亘,屏障出一块不大不小的沃野平原;而西南的东关,扼阻着北来的铁骑。不仅有战争中需要的地形地势的屏障,还有支持战争的物资供给的保障!
项羽乌江自刎;孙策自历阳渡江,占有江东;西晋王浑的灭吴之战,在横江这儿;苏峻之乱、侯景之乱,均从这儿渡江取金陵;韩擒虎灭陈,自横江渡采石;朱元璋渡江攻占集庆,也是在这儿;太平天国定都天京,这儿是其外围屏障……
战事的结局,让人回味。
比如那位大名鼎鼎的西楚霸王项羽,乌江自刎,我们一直是把他作为一个“失败的英雄”,或赞颂,或揶揄,或惋惜,或悲慨。我们很少思考:为什么战无不胜的西楚霸王在鸿沟相持时,要“与汉约,中分天下”?为什么垓下突围奔向乌江的路上,一再说那句“天亡我也,非战之罪”?为什么乌江亭长已“舣船待”,他完全可以渡江脱险,他却做的是赠马、自刎?人们只记住了司马迁的那句“无颜见江东父老”,却忘了:真因“无颜”的话,他在垓下就可自杀呀。他一路向人展示“非战之罪”,是不是因为他一路悟出了民心思“定”,民众盼“和”,失了人和,才是大势已去,覆局难回?
再来说一位土生土长的和县人张孝祥。他是南宋的主战派,中状元不久便上言为岳飞鸣冤;在朝堂上对秦桧党羽曹泳的提亲是:“不答”。鲜明的主战立场,使其得罪秦桧一党。他知道在战场上,终究无法实现自己的政治抱负,便把心思放在“忧民”上。为官期间,怀着“恻袒爱民之诚心”,惩奸商,济灾民,治水患,招抚流民,为民请命,尽忠职守;同时不忘加强武备,整修军塞,建仓储粮。这是一个懂得“和”是要靠“战”来保障的人。没有原则的一味妥协退让,无法获得想要的“和”。所以,他在听闻好友、同年进士虞允文在采石矶大败金兵,迫使金主完颜亮退兵扬州后,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当即写了一首《水调歌头·闻采石矶战胜》:“我欲乘风去,击楫誓中流!”
“战”与“和”是一对矛盾,但在中国的哲学里,这个矛盾并非你死我活。“君子和而不同”,这“和”,是彼此承认差异,不以己度人,是相互尊重和体恤,不强迫认同。荀子说:“万物各得其和以生。”
由此我还联想到了和县一直以来使用的古名字:历阳。
历阳是从秦代开始就使用的名字。这个名字据说是因为县在“历山之阳”。但我更倾向于另一种说法:是因县在“历水之阳”。这个“历水”的“历”繁体作“歴”,是“麻止”的意思。而“麻”是指那个年画中经常出现的“献寿”的麻姑,是个神仙。还记得成语“沧海桑田”“东海扬尘”吗?巢湖,民间有“陷巢州涨庐州”的传说,其实这个故事一个相似的版本发生在和县。
由“沧海桑田”我又想到了毛主席在《七律·人民解放军占领南京》中的诗句:“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毛主席的意思,对于已经腐朽的势力,当战则战,战,才能赢得永久的和平。人类社会发展的必然规律是,不断地变化,不断地发展,不断地前进。懂得这个兴衰胜败的变化规律,并顺应它,这才是人间正道!
据说,项羽送过江的战马,最终化作了守望的马鞍山;和县也在十多年前的区划调整中,与马鞍山合成一体。在这个战火已熄的和平时代,和县是否收获了和平永固的红利呢?看过江大桥、过江隧道,看郑蒲港,值得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