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徽网消息 2011年阿拉伯之春期间,《时代》在报道反抗卡扎菲的利比亚叛军时说,“西方给予他们的迅速及时的援助值得称颂”;站在叛军一边的西方军事干预乃是 “疲惫世界里的一项义举”。如今,自2011年卡扎菲垮台以来已经五年多了,利比亚已经沦为阿富汗、索马里一类的国家。关于这些地方,我们偶尔会听到美国无人机轰炸的消息,除此之外少有其它消息。紧随卡扎菲倒台而来的是一场全国性的内部矛盾爆发。
西部的黎波里塔尼亚(Tripolitania)和东部昔兰尼加(Cyrenaica)诸城之间的历史性隔阂再起波澜;各路民兵团体割据;军火商迎来自苏联解体之后最大规模的生意暴涨;准军事力量控制了石油基础设施。
到2014年出现了两个相互竞争的政府,两方均未占据统治地位。阿尔及利亚和突尼斯的圣战者找到了一个可以免受法国训练的平叛部队打击的天堂。伊斯兰国(Islamic State,以下简称IS)在卡扎菲的祖籍地苏尔特(Sirte)建起了其最为强大的卫星国。在那里,IS以阿布·穆萨布·扎卡维(Abu Musab al-Zarqawi)的名号命名了一家清真寺,并以惩治巫术的名义进行了多场公开处刑。至少十二个部落团体和敌对城镇之间,在卡扎菲时代一度休眠或受到积极劝阻的世仇再度浮现,并持续存在,严重程度各有不同。
举例来讲, 2011年遭到来自其大型工业毗邻区米苏拉塔(Misrata)的叛军彻底破坏的的塔沃加城(Tawergha)仍然是空荡的废墟。原住该城的居民仍流散在该国各处的四个难民营。
西方主导的政权变革引发了灾难性的崩溃:在600万的人口总数当中,40万人在国内流离失所;逾百万人逃亡国外。许多层次的——部落的、区域的、族群的、信仰的以及旧政权的支持者和反对者之间的——冲突现如今都叠加到一起了。
利比亚现在是一个有多个政府的国家,然而,虽然这些敌对实体都有着宏大的头衔——民族团结政府(Government of National Accord)、民族救亡政府(Governmentof National Salvation)、众议院(House of Representatives),但它们当中没有一个是为了主张对已不存在之国家机构(state)的权威而战斗。
的黎波里(Tripoli)市内武装力量的真实面目只不过是游荡于该城的民兵组织。该国全国范围内现有两个敌对情绪日益高涨的权力集团:一个在东部,由老派军官指导下的旧军队组成;另一个在西部,是米苏拉塔(Misrata)城邦(city-state)部落商人精英的联盟。两个集团都盯着利比亚首都,筹划着另一轮残酷的战斗。
的黎波里本身则陷入到毫无疑问的衰败气氛当中。本该成为洲际酒店的灰色建筑之上,吊车已经六年没有启动。城镇边缘坍塌的、未建成的塔式大楼赫然耸现在其它在战争中被烧毁或炸毁的大楼旁边。其中很多大楼仍然挂着叛乱期间的标语。
这里有财富的绿洲,干净整洁的街道如同法国的某些萧条城镇一样,但转过街角,你就会遇见其它一些如同尼亚美(译注:Niamey,非洲国家尼日尔的首都)最穷的贫民窟一样肮脏的地方。在醉人的胜利余晖中被张贴到路边广告牌上的无数烈士海报如今已经褪色,几近苍白。
在的黎波里破旧失修的地区,每天晚上都有人排着长队等待面包。过去六个月间,曾经由国家监管的市场悉数关闭,食品价格涨到了原来的三倍。即便是在富裕的区域,许多街道也未经铺修或者破损严重、泥泞遍地以至于看起来像是未经铺修。道路和排水系统亦破损失修。即便是一场阵雨也能让狭窄的街道遭到水淹,并让几十辆汽车搁浅到环路上。
如今,每天停电时间持续14小时,但在一月中旬,由于一个民兵组织停止了的黎波里城西al-Harsha电厂的天然气供应,从突尼斯边境到 班加西(Benghazi)的整个利比亚国境超过24小时都处于断电状态。在胡姆斯(Khoms)城外不远,我看到逾百号人为了注满汽缸而沿着一条荒废的道路排成一条长队。
每天早上都有迫切需要硬通货的数百人排着长队,希望能够从他们的银行那里取出50美元的等价物。黑市繁荣的小商小贩使得那些能够搞到欧元或美元的人较为富裕。在的黎波里麦地那(译注:Medina,阿拉伯国家的老城区)的Essaah广场上,那些人只要扎着堆可疑地站着,其业务量就会远超黄金商人和带着意大利名字的咖啡馆。
较为有钱的人谈论移民(“相信我,如果人们有出路的话,他们肯定会出去的”)并且承认自己的悔恨感(“这场乱局需要数十年来收拾”;“卡扎菲不是天使,但是......”)。我跟一位拆弹专家进行了交谈。他在2011年作为一个地下活动分子曾承担了很多风险,他在夜里悬挂“自由利比亚”的旗帜并于随后参加了起义。如今他则充满了愧疚。 “时代不同了,但当回望之时我会问自己:如果我待在家里,卡扎菲是不是就会继续掌权,而现如今的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的黎波里唯一的警察是交警。对于乱局,他们已经习以为常。即便街道另一头出现了枪击事件,他们也不会畏首畏尾。内政部行政大楼的大门仅由一个身穿T恤、头戴贝雷帽、手提卡拉什尼科夫冲锋枪的男人单独把守。我告知他,我到这里是来拜访礼宾司司长(director of protocol),他问道:“谁是礼宾司司长”——并不是要盘问我,而是真的好奇。进去后,经过两个废弃的楼层,一位身着时髦灰羊毛大衣的首领坐在办公室一角一张大桌子的后面,看着《一酷到底(Be Cool)》里的约翰·特拉沃尔塔(John Travolta)。
至少他还来上班了;相比之下,现今利比亚的很多警察力量都已经是仅仅存在于纸面上了。内部情报部门的一名上校告诉我,他以及每一个他所了解的高级别的长官每周都只在领薪水的时候才出现一次——利比亚的石油确保了资金能够在战事最严峻的时候也能够流向内政部——然后其他时间都回家度过。他说道,在把那些在2011年起义期间被释放而今活跃于各个民兵组织的罪犯名字列入名单之前,“(出来上班)太危险了:这里什么安全都没有。没有警察,没有军队,没有纪律,只有人字拖和冲锋枪。”
的黎波里的秩序表象取决于四位执掌该城的民兵团体后台老板相互之间的脆弱理解。Haitham Tajouri,前狱卒,征募了很多他之前的看守对象,控制着最大的民兵团体。萨拉菲派酋长Abdulraouf Kara的特种威慑部队(Special Deterrence Force (Radaa))在该城东部的机场有一个正在拓展的基地。以Kara的老助手Mustafa Gadour为首的Nawasi旅驻扎在一个前骑术学校。Abdul Ghani al-Kikli(亦以假名“Ghneiwa”著称)则以废弃动物园南边的Abu Sleem地区为根据地。